捂热一颗心，需要很多很多年，凉了一颗心，却需要短短的一瞬间。
这句话，以前的绿萝不明白，可是现在，她懂了。
1
她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，相貌清秀、乖巧懂事。
八岁的时候，就知道带着弟弟把塑料瓶子收集起来换钱，买冰棍儿吃；
十八岁的时候，她听妈妈的话，上了一所离家近的师范类大学；
二十二岁毕业的那年，她成了小城里一名年轻的女教师；
二十四岁，她架不住家里的软磨硬泡和威逼利诱，嫁给了当地一个名叫青山的公务员。
青山比绿萝大三岁，成熟稳重、体态健硕、工作稳定，除了喜欢喝几口小酒，没有任何不良嗜好，在周围的亲戚朋友眼里，他简直是个五好男人的最佳典范，用绿萝妈妈的话说：
这样的男人，你不趁着年轻牢牢地抓在手里怎么行，会被别人抢去的呀。
绿萝哭笑不得，却又无可奈何，终于在二十四岁的最后一个月，带着家人的期盼，收拾起自己的少女心和对爱情的所有期待，匆匆嫁给了青山。
她想起临走时，妈妈说的那些话，她握着自己的手说：
嫁过去之后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，要孝顺公公婆婆，要好好照顾老公，要懂事一点，凡事多忍让，家和万事兴啊。
一席话，听得绿萝忍不住红了眼眶，明明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，却要开始承担起一个家庭的荣辱兴衰了，她有些慌张，有些不知所措。
抬起头，透过泪眼婆娑的目光，看着渐行渐远的婚车，只觉得前路漫漫、一片迷茫，让人看不清楚未来的方向。
2
结婚之后的绿萝，很快就褪去了少女的青涩。
婚后第三天，婆婆就领着她熟悉厨房，青山在一边笑着看，说，你看看缺什么我再去买，以后这就是你的地盘了。
绿萝心生不悦，却还是扯动嘴角笑了笑，青山拉着她去看洗衣机，嘱咐她哪些衣服可以机洗，哪些需要手洗，哪些只能送到楼下去干洗。
恍惚之间，绿萝觉得自己应该拿个小本儿记下来，她有点儿分不清楚，自己到底是老婆还是保姆。
可婆婆说，这些事儿不都是老婆干的么，你见过哪个大老爷们儿挥着铲子炒菜，站在阳台上晾衣服的？旁边的青山点着头附和，对对对，没有的，要是知道我在家里做这些，非得被同事们笑死。
青山不仅喜欢喝小酒，他还喜欢隔三差五就邀几个朋友来家里小酌，常常，一喝就喝大半宿，绿萝就负责给他们烧下酒菜、洗水果，有些时候，迷迷糊糊睡到大半夜，还会被青山从睡梦中叫醒，去给他们热菜、烧汤。
睡眼惺忪的绿萝在烟雾缭绕中将烧好的菜和切好的水果端上桌，面前的男人们一边吞云吐雾，一边冲她竖起大拇指，青山在一旁眯着眼笑，眉里眼里都是自己“调教有方”的得意。
她脸上挂着笑和他们周旋，心里却愈发迷茫悲凉，愈发觉得如鲠在喉。
她一点儿都不喜欢现在的生活，在这段婚姻生活里，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被爱过，也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，但她不知道如何逃脱，她只知道如果跟自己的妈妈说这些，一定会被她骂神经病。
毕竟，她们都是这样走过来的，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。
3
一年之后，绿萝怀孕了。
从最初的昏昏欲睡到腿脚肿胀，再到后来的吃什么吐什么，不管她吐得多昏天黑地，婆婆总是怂恿青山给她端来一碗又一碗飘着油花的猪脚和肘子，还说，不想吃也要吃，你不吃肚子里的孩子还得吃呢，你不能太自私。
看着渐渐鼓起来的肚子，她能够感受到那个小生命在伸手、在踢腿，她的心忽然变得柔软，她觉得自己想要妥协了，为了给未出生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。
都说女子本弱，为母则刚。
绿萝在那个时候才真正明白了，耗尽十个月孕育的生命可以成为一个女人容忍一切的支柱，孩子的到来，让她觉得，也许，婚姻生活本就是如此。
生产的那天，是她自己走进产房的，从待产室到产房，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，由于宫口已开，她疼得忍不住呻吟，想让青山扶自己一把。
在一旁低着头刷手机的青山有些不耐烦，他一边甩开她的手，一边说，没事没事，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啊，忍忍就过去了。
婆婆也在一边说，一会儿就好了，我们这都是过来人了，以前的人生完孩子马上就下地干活了，不怕啊，咱没那么娇气。
绿萝痛到想骂人，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在产室直到大半夜，折腾到筋疲力尽的时候，婆婆还在坚持要顺产，她说顺产对孩子好，抵抗力强，将来不容易生病。
躺在产床上的绿萝听得眼泪直流，长到这么大，她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。
后来，是青山在手术同意书上签的字。不过，绿萝说，当护士在隔壁的长椅上找到他的时候，他正坐在那里打游戏。
绿萝忍不住嚎啕大哭，几乎全身都在发抖，麻药是用像吸管一样粗的钢针插到脊柱里的，药效开始发挥作用的时候，她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。
4
听绿萝讲这些话的时候，我也忍不住红了眼眶。
我特别希望面对着这些的不是她，我特别希望她能离开那个家，找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，绿萝抱着还没满月的孩子，对我说：
其实这就是生活，我曾经很害怕自己会活成我们父母那一辈的人，可如今，我还是活成了他们的样子。除了守着这个孩子、这个家，我没有别的出路了。
我永远相信，在这个世界上，有人活得明媚如朝阳，她们绚丽又热烈，自己主宰着自己的一生，但还有更多像绿萝一样的人，她们活得隐忍又卑微、无助又怯懦。
她们想过好这一生，却在不知不觉间发现，自己早已被残酷的生活五花大绑，连动都动不了了。
我只是希望，我们身边的绿萝能少一些，再少一些。 | 
发表于 2017-6-15 13:48:51
发表于 2021-6-1 00:34:01
